【段一】


暗潮洶湧的不是驚濤駭浪,只要不靠近,它不能害人。
魔劍道,聳人聽聞的西漠霸權,縱使急於避開…… 卻仍會迷失在它早已張好的瑰麗網擭中。
如紅色羽翼的熾焱,摻揉野心,翱翔、擴散、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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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靜如往常的少子殿,茵茵嫩草覆地,幾株綠木扶疏,石欄雕砌古樸,無笑裡藏刀之綴飾,在權謀中… 唯一還能聞到雲淡風輕的地方。




後庭中,「唰、唰」劍風連綿不絕;一位穿著素白練鵲大錦的少年巧力地揮舞著手中一柄秋水長劍,好不俐落。 寒刃流暢舞動,在驕陽下,與翻飛的細長銀絲輝映出諧和光幕。 被掃起的殘葉環旋於引起這股氣流的白色人影周身,像有生命般不肯墜落。


一抹米色身影由內殿掩聲而至,轉身想走卻又回頭… 猶豫著……
「…主子,太子殿下凱旋而歸,剛在儀天殿覲見過魔皇。」 劍理恭敬說道。


若非主子吩咐過太子殿下回來時要立即通知他,劍理真的不想擾亂主子稍平靜的心湖。


聽聞自己盼了許久的消息,白衣逐漸緩下運劍的速度,收招立於庭中央,任無依附的落葉與他擦身而過。 背對著劍理… 藍眸中的欣然神采才不會洩露。
「皇弟… 平安嗎?」 這是他唯一想知道的。


劍理有些不以為然。 「您應該問… 珞巴族的人們平安嗎。」
[本來就是,太子每次出征那有受傷過? 倒是敵方… 不是死傷慘重,就是全族被滅。 我反而可憐他們。] 這可不能說出來。


「他沒事就好。」 白衣的語氣聽似淡漠,卻蘊含卸下擔憂的重負。


…是啊,沒事就好。 自從闇蹤的個性丕變後,魔父即常派遣他去剿平不服魔劍道統治的部族。 …是想證明皇弟已成為魔父要的那種王儲嗎?
而自己… 魔父從未欽點自己出征,甚至堅持皇弟並不需要協助。 為什麼? 殺敵這種危險的任務… 為什麼叫自己的親兒去做? 魔父要我誓死守護闇蹤… 可乖乖待在空蕩蕩的殿中能保護誰?
白衣不能理解。


反手將異端劍拋向劍理,什麼也沒多說的白衣踏出了少子殿。


…何必多說什麼,接住異端劍的劍理心知肚明。 在這充斥著洪水猛獸的環境裡,主子真正想保護的只有那在他心中還是個孩童的太子殿下,當然,還有他這個朋友。
可是… 主子到底懂不懂? 那個野性已被完全釋放的太子殿下早就不是當初那位會暗自體諒人的“闇蹤”了! 他不需要您的保護,事實是如此驗證的,不是嗎!?


才十一天… 這次弭平珞巴族的動亂,太子殿下只用了十一天! 可怕的疾風之速。 主子,您還沒醒悟嗎? 能在十一天之內攻破珞巴族散落在大草原上的七個部落、村莊,及統治者的城池,並從容整軍來回… 什麼樣的人能辦到? 不是心存和善的人,而是那帶著邪美笑容、視人命如草介的殺人魔--- 您的“天真皇弟”啊!


而只有十一天…… 太子殿下才離開魔劍道十一天,您就以為有十一年沒見到他。
我知道,雖然太子殿下不再像以前會纏著您胡鬧玩耍,可您沒放棄喚回他記憶的念頭。
即使只遠遠看著現在冰冷的太子殿下,您的心也會因有所寄託而有點暖意。
魔劍道…… 比冰窖還凍人。


主子,您何時才能學著愛護自己一點?




庭院中,地上寂靜的落葉再次飄揚而起…… 因為風,能讓人涼透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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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要往儀天殿方向走去的白衣卻在少子殿前的幽徑上被冒冒失失的小廝撞個滿懷,不自主地退了幾步。 他看著眼前如天女散花般的景象,只是,這“花”… 是黑色的。


急忙撿起掉落一地的椅巾、羅帳和繡金黻(ㄈㄨˊ)章紋的玄冕服,小廝臉色大變。
「糟了,這些可是全新的啊! 弄髒了… 我可死定了!」 嚇得他滿頭大汗。


小廝抬頭正想找撞他的人出氣。 可天知道,在他定睛一看後:「啊? 是少子殿下…」 他立即雙腿一軟,跪地求饒:「對不起,少子殿下,是小人眼瞎,撞著您了… 望請恕罪!」


「無妨,起來吧。 因何事慌亂?」 藍眸瞄了玄冕服一眼。 …就算是闇蹤回來,也用不著這般風聲鶴唳的緊張。


起身的小廝可不這樣想,一副如臨大敵的驚恐。 「太子殿下比傳訊兵所報的日期早回來二日,而迎接主子的一切事項皆未準備妥當… 這下子大伙兒都要遭殃了!」


白衣笑了笑,認為眼前嚇得發抖的他未免太過大驚小怪。
[他那知… 闇蹤其實對下人很好的,雖然別人根本看不出來。]
擺擺手:「別緊張,你快去忙吧。」


「是,少子殿下。」 小廝匆促抱著那一大堆散亂的織物,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白衣正準備前行時,又看到兩個太子殿的僕役往他的方向而來,這次… 他皺了眉。


走在前頭一點的僕人,手中捧著銀盤,盤上滿是各式時鮮素果及一壺佳釀。 走在後面一點的僕人,抱著一只中型輝石玉雕花瓶,瓶中插著尚沾有露珠的嬌媚透百合。 倆人步履平穩,不慌不忙,完全不似剛剛那名小廝的跌跌撞撞。


兩名僕役見著白衣也是恭謹地一揖:「少子殿下金安。」 隨即舉步欲回太子殿。


「嗯…」 白衣頷首回應,卻伸出右臂… 橫擋下走在後面、手上抱著花瓶的僕人。
而走在前頭的僕役並不知道,猶自往太子殿走去,沒有停下腳步。


被攔下的僕人雖吃了一驚,卻也不敢抬頭正視。 「少… 少子殿下,有事嗎?」 斷續的語調微露怯意。


「這透百合可是用來妝點太子寢殿的?」 白衣盯著散發淡香的花影問道。
「是的,少子殿下。 透百合… 不妥嗎?」 僕人實在不知道這些美麗紅豔的花朵那裡有問題。


「換掉它們。 不是何種花材的問題,而是太子殿下不喜歡紅色…」 說這句話時,白衣眼中盛著憂慼。


「是,小的即刻換上其他顏色的花卉。」 僕人再次欠身行禮,循原路回去。


目視快步逃離他跟前的僕人消失在不遠的轉角處,白衣滿心疑惑。
他以為… 他剛剛聽到那僕人很輕聲、鄙夷地說了一句--- 『是嗎? 他會討厭紅色…?』
…是他自己的錯覺吧?


回過神,拍拍自己的腦袋,白衣繼續往儀天殿而去。
在經過舊太子殿被剷平後所留下的荒涼空地時,白衣的湛藍瞳子一亮。
他所熟知的人影,一身玄色、描繪雲紋的皂絹甲還未換下,就站在空地中央。 最近聚少離多的日子讓他覺得他又更加脩長了。


「闇蹤?」 白衣感到奇怪。
[皇弟平日經過這裡的次數多到不可數,但他從未駐足在這兒半刻或是看它一眼。 而今日… 他為何來此?]


闇蹤並未理會白衣的輕喚。 感覺上… 他在發呆。


白衣轉了轉藍眸,隨即唇瓣漾起微笑。 難道是……
他喜悅的心情促使他飛奔至闇蹤身邊,本想拍醒入神的皇弟,卻又怕小人兒生氣。
他可不想自討沒趣,只好試探性地低聲問:「闇蹤,你想起從前了?」


黑衣這才眨眨長睫,舒緩自己的呆滯。 一偏頭,翠綠幽瞳對上白衣期盼的俏臉。
「你又在說什麼瘋話? 一定要打擾本太子的好心情嗎!?」


「如果不是… 你為什麼會停留在這裡?…」
發呆也是好心情的一種表現? 白衣又迷糊了。


「呵呵~~ 那是因為,本太子在想… 這塊廣大的空地該做什麼用途。」


闇蹤在轉變性情後就很少笑了,可他現在笑得很迷人。 但是這種能勾魂的笑靨卻令白衣打從心裡發毛。
看似柔美的芙蓉笑顏… 常常包藏猜不透的陰險,自從那場沒人敢再提起的慘劇後……


闇蹤在空地四下走走、看看,俯身拾起一塊扁平石子,在手中拋耍著,回身突然冒出一句話:「今晚,在蒼旻殿,有為本太子舉行的慶功宴,你一定要到啊,皇兄…」


說完,黑衣笑吟吟地玩著石子離開,留下啞口無言的白衣獨自站在原地吹風…


失望的薄霧罩上白衣清俊的臉龐。
就在不久前的一瞬,當他以為自己看到闇蹤呆滯的眼中有一絲悽惻之色時,他覺得… 迷途的闇蹤回來了。 但是… 沒有。
難道自己真如劍理所說的…… 不願面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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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


謊言…  誰欺騙誰?


那就看著吧,讓我親手為它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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