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平凡

【第一章之一】


記憶中，皇弟幾乎沒跟自己親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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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第一次出現在魔劍道太子的眼前，白衣就心知有一道無形的鴻溝橫亙在他們之間……



當誅天將白衣介紹給矮他半個頭的皇弟時，白衣即注意到皇弟異於常人的長耳。


闇蹤寶石般的碧眼只斜睨了白衣一眼，隨即冷傲地偏過頭去。
「皇兄…？ 要當我的皇兄得有足夠的能力與膽識。 他夠資格嗎？ 哼！」


話音猶在大殿迴盪… 人卻早已轉身離去。
飄揚起的風衣角幾乎甩上白衣的臉。 似乎連風衣都在幫太子給他一記下馬威！


白衣鎮定的俊容上看不出心底一絲一毫微慍的怒火，刻意壓抑自己別跟這被寵壞的小孩一般見識。


誅天鐵青的臉… 闇蹤想像得到，當然不必再多看一眼去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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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一別的三日內，白衣沒跟皇弟再交談過。 一則忙於整理自己的內務，無暇理會其他人、事、物，一則實在是沒必要去搭理那不把他放在眼中的小傢伙！
傲慢、無禮、驕縱、乖張 ——　是白衣對他心中的黑影的全部印象。


佇立於少子殿的窗邊，眼前展現的是一片生意盎然的綠地與巍然聳立的高牆，而他心中的世界卻如同眼界外的沙漠一般荒涼… 他知道自己空有個「少子」名銜，卻人微言輕。 在魔劍道內，沒人真心喜歡他… 以前他窮困潦倒時，沒有朋友；而現今… 即使錦衣玉食，他仍然沒有朋友。


偏偏這時有個忙進忙出、勤快異常的身影在他面前晃動… 白衣不得不將飄遠的思緒一寸寸拉回，貼近了現實。


這個自稱「劍理」的男孩大概只跟闇蹤同年或大一些。 從他一邊忙還一邊無意識嘟嚷的嘴裡，白衣明白… 原先魔父撥了十名僕人來服侍他，卻因闇蹤的怒火而硬生生裁減了九人。


『……否則就會有十一顆頭顱晾在城牆上，包括皇兄的！』
這是皇弟對他的歡迎舉動。

白衣冷哼一聲，那些都無關緊要。 他本來就身無一物，自己也孤獨慣了… 有與無對他而言真的不重要。 只是… 眼下望去這空盪如鬼城般的少子殿… 還好有人幫他一起打理一切。


看著滿頭大汗的劍理清掃完殿內的地板，緊接著又擦拭起所有桌椅… 就是冰雕成的人也會感染他的熱力。
白衣實在看不下去，端起盛滿污水的銅盆，正要往外走去…
「啊~~~~ 主人，您在做什麼呢？」
「倒掉髒水，換盆乾淨的，再找塊抹布…」


不等他說完，劍理的臉色白了大半，噗通一聲跪伏在地！
「對不起，主人！ 小人的動作慢，請您恕罪…。」


白衣見狀… 一絲冷汗緩緩滑下。 被人跪的滋味… 很不好受。
「我只是想幫忙，不是在罵你，別…」


劍理又搶白了，深怕再等一秒他會沒機會再開口似的。
「這些都是下人該做的。 少子身份尊貴…」


白衣快了一步。 這次是他深怕再聽進一句會起雞皮疙瘩的話，就會按捺不住把他踢出去。
「我不需要一位卑賤的下人！」


劍理聞言緩緩抬起頭… 眼神像是被雷劈過般、三魂丟了七魄地望著主人。
白衣沒好氣地放下銅盆，開始了反洗腦工作。
「我… 在魔劍道裡，不管別人如何蔑視我，我知道自己的價值是不容輕賤的。 你既然跟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就得學會抬頭挺胸地保護自己的尊嚴。 我不要一個卑躬屈膝、唯唯是諾的下人。 我不是你的天，也不是天生的尊貴命！ 懂嗎？」
唉…… 這也算是安慰人的話嗎？ 白衣心虛了……


冷凝的空氣裡彷彿吹進了暖流。 劍理這次聽得明明白白。 在這令人厭惡的魔劍道裡… 終於有人把他當人看了。 感動化成大水，眼看就要決堤，卻被一聲「不許哭！」的喝令給防堵。 趕忙用沾染塵埃的衣袖彿去不爭氣的淚水，臉上展現了有點僵卻誠摯的笑意。


「去！ 去把自己整理乾淨。 再在我面前出現時，我不要看到一隻如同從陰溝裡撈起的落水貓，也不要一個可憐的應聲蟲。 你知道我想看到什麼吧！？」


劍理笑得可愛了，猛點著頭，往內殿的侍者房跑去。
看著劍理離去的慌張背影，白衣搖搖頭，剛才懾人的氣勢現已斂去大半。
[怎麼…. 自己才當了三天「少子」，就學會當「主子」的嘴臉？]


劍理忽地回頭大喊：「不做下人，做您的朋友可以嗎？」


白衣愣了好一會才漾出一抹微笑……
「朋友」… 這個空虛又摸不著邊的名詞… 今後會對他有實質上的意義嗎？ 他不知道。


這時門可羅雀的少子殿突然有了敲門聲。 白衣一驚，轉身看去，是… 右護法立於門外。
剛剛似有若無的溫馨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少子殿下，魔皇命我請您移駕嚮明廳用早膳。」
「嗯，我立即過去。」
整了整衣裝，白衣即刻隨右護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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嚮明廳內，魔皇已高坐主位。 太子則入坐魔皇右側，單手支著下顎，在白衣進來時又只瞟了他一眼。
瞎子也能感受到他的不耐。
白衣也只能恭敬地對魔父及皇弟道聲早安，再被帶入誅天左手邊坐下。


還是一樣窒人的沉默。
白衣暗想… 幸好這種「天倫團聚」的共餐機會不多，否則自己不必等一群詭異的眼光瞪死他，他就已先胃寒而死。


然而，今日魔皇倒是先打破了這沉默。
「白衣，睡得可安穩？ 一切還適應嗎？」
「謝謝魔父關心，一切都非常好。」 受寵若驚的他說的是真心話。
雖然總“有人”故意刁難… 但比起以前居無定所、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魔父的安排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


眼前偉岸的身影大概是白衣第一次認知神像該有的樣子。


闇蹤在一旁不屑地對白衣的“阿諛奉承”嗤之以鼻。


「既然能適應了，今天起就跟你皇弟一起讀書吧！」


霎時，闇蹤正舉起筷子的手定在半空中，像是被人點了周身大穴…… 久久才重重放下筷子，毅然起身，帶著一股怒燄離去。


魔皇鐵板般的表情… 沒人敢多看一眼。


白衣澄澈的籃眸轉了轉……
雖然他一直很羨慕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能吟詩作對… 但，那畢竟不是說書人口中的英雄必做之事。
不過… 話說回來，若是他去讀書就能氣得皇弟七竅生煙，那… 他就沒道理不讀了！


「是，孩兒一定會勤奮向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