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平凡

水凡不是個愛看書的人，但對美術書籍、圖冊、漫畫書、武俠小說、偵探小說、鬼故事、童話及民間故事倒是較有興趣。 尤其是看過的童話及民間故事，可與敝人看過的漫畫數量相提並論。 記憶中，中國神話故事、中國民間故事、日本民間故事、安徒生童話集、世界童話集、北歐神話、星座神話、西班牙神話、埃及神話、西臘神話、伊索寓言及其他寓言故事都是敝人涉獵過的。 今日，敝人特別想提起的，卻是國小時在學校圖書館中被我再三翻閱的三本故事書。


國小時，學校有安排閱讀課，這對討厭讀書的水凡而言實在是一種虐待。 學校的圖書館雖比不上市立圖書館那般藏書豐富，但數來也至少有上千本的圖畫書、故事書啊。 每到閱讀課的時間，我還真不知道該怎樣掐死無聊的感覺，總是在書堆中隨便拿、隨便翻，看完插圖就換下一本。 有一次，無意間翻到一本名為《小紅與小綠》的故事書… 我想，是它終結我漫不經心的閱讀習慣的。


《小紅與小綠》寫得就是小紅、小綠兩位孩子的故事。 話說在一個偏遠的小村落裡，有一位小女孩總愛穿一身紅衣，所以村人給她起個小名叫「小紅」。 某天，村裡來了一位不知名的小男孩，他老愛穿一件綠色小肚兜、綠色小短褲，因此村人喚小男孩為「小綠」。 小綠的個性有些古怪，他從不讓村裏的大人靠近他，也不回答他們的問話。 村裡的孩子們則因為小綠的來路不明而不願意與他玩，故唯一願意與他嘻戲的小紅即成為他最要好的朋友。 小綠的身體似乎特別健壯，即使在下大雪的冬天，其他人們都穿起厚厚的棉襖打哆嗦時，他仍然只穿著那身綠肚兜與綠短褲；這使村人們覺得不可思議。 小紅與小綠的感情相當好；小紅會從家裡帶些娘親做的糕點給小綠吃，小綠也會帶一些不知名的紅色小果實給小紅吃。 小綠總是天亮了即來村中找小紅，玩到天黑才離去。 可是，時間並不能沖散大人們對他的疑惑。 他們問遍周圍的村落，卻完全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家的孩子，也沒有人來村裡找過孩子。 大人們叫小紅去問小綠家住何處、姓啥名誰，可小綠總是笑而不答。 最後，大人們想到一個法子來查出小綠的住處…。 大人們交給小紅一根長長的紅線，唆使她將紅線偷偷綁在小綠的衣角上。 小紅基於自己的好奇心，真的照著大人們的交代那麼做了。 待太陽下山，小綠與小紅道別、離去之後，眾人便隨著紅線的去處跟在其身後。 說也奇怪，紅線最後的盡頭是埋入土中的，可四周並沒有小綠的身影。 眾人們直覺得他們的猜測是正確的，小綠該是妖精所化，故用早預備好的土鍬、鏟子開始往紅線消失的地下挖掘。 一會兒後，眾人挖到了一棵碩大的人蔘。 眾人喜出望外，鬧哄哄地決定把人蔘拿到省城裡賣掉。 至此之後，小紅再也沒有見過小綠。 原來，小綠就是活了千年而成精的人蔘。 小紅後悔地天天哭泣，可是小綠不會再回來了。 於是她想起小綠最後一次給她、而她沒吃掉的鮮紅小果實── 那是小綠從自身上摘下來的人蔘果。 小紅將人蔘果種在土壤裏，時常替它澆水施肥，日日陪著它說話。 過了很久、很久以後，人蔘果長出了綠色的小芽，而小紅也看上去有六十幾歲的年紀了… 可實際上，光陰已經飛逝了一、兩百年，而她自從吃了人蔘果後就沒有再生病過。 故事的結局是── 小紅扯著臉上的皺紋笑著… 她會等到小綠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這個故事以及書中的插畫，即使在多年後的今日仍烙印於水凡的腦海中。 那是我第一次為一個故事而感動落淚，到目前為止也是唯一的一次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為小紅的悔恨而難過，還是為小綠無言的消失而難過，我只肯定自己至今為小紅漫長的等待而難過。 「等待」，代表的是一種希望的存在，即便也許希望成真的日子是遙遙無期，但它總是一種值得高興的象徵呀。 不過，小小年紀的我，注意的卻是等待背後的可能的失望與遺憾。 您想一想，人蔘精啊… 千年才能成精。 然而故事中的小紅才等了小綠一、兩百年的時光而已，她已是滿頭華髮的老婦了。 千年之後… 小綠就能再回來嗎？ 真到了千年之後… 小紅還存在嗎？ 在這漫長的等待後、當以為夢想能成真時… 遺憾及失望會否先愉悅與希望早一步而至？ 我哭… 因為哭這等待可能只是一場空話。 這故事的結局讓我開始害怕等待。


當然，《小紅與小綠》的故事無非就只是一個故事，您是這麼認為嗎？ 水凡也曾這樣想過，在奶奶告訴我另一個屬於他們那一輩的故事之前。


在水凡看過《小紅與小綠》的故事不久後的一天，奶奶忽然對我說了一件她小時候親眼看到的事情。 奶奶說，老家的冬天非常冷，下雪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人們總是穿著厚重的棉衣以避寒，或是躲在家中的炕上取暖。 可是有一年冬天，村裡來了一個白胖的小男娃。 小村子裡共有幾戶人家、誰家有哪些人，這是村人都知道的，卻沒有人認識這男娃娃。 但見他只穿著一件小肚兜，就在雪地裡又滾又跳地玩著，絲毫不畏冷…。 鄉野間的傳言，大人們早是耳熟能詳的，他們都知道這孩子肯定不是個普通人。 穿肚兜的小男娃確實不跟村裡的大人們打交道，他只跟孩子們玩在一堆。 故大人們吩咐其中一位孩子偷偷將一根長紅線繫於小男娃的肚兜上，待小男娃離去後，眾人果然循線在山裡某處挖到一棵千年老蔘。 大人們都知道已成精的人蔘能幻化為人，不用紅線定住它，它就可以隨時移動，沒有人能挖出它。 結果，千年人蔘的下場，一樣是被帶到大省城裡賣了… 早就不知道進了誰人的肚子裏。


奶奶常跟我們說老家的故事及他們經歷過的事跡，以前我總是在心理半信半疑地想： 大人們為什麼喜歡編故事騙小孩子？ 但當奶奶說出她看到過的事情後，我覺得好像真的看到了小綠被貪婪的人們大卸八塊。 水凡是當真了。 奶奶看到過的事跟故事書上寫的幾乎如出一轍，只差沒有叫做小紅的女孩的存在。 可是，奶奶不識字，她如何看我看過的故事書？ 這不僅令我臆測… 故事… 真的只是故事？ 故事，不會就是人們所見所聞的轉述？ 但，如果所謂的故事真的發生過… 則大人們能給予水凡的印象… 又得添上一筆「殘忍」。 大人們給予千年生命的禮遇，不過是它們經過亙久時光洗禮後的交換價值。


無論神神鬼鬼的傳說是否有一定的真實度、不論寫《小紅與小綠》這個故事的作者是否曾跟奶奶住在同一個村子裡… 水凡都忘不了當年一再翻閱此書的心痛。 您以為水凡很感性？ 錯。 其實水凡最想說的是： 小紅，請妳勇敢一點，阻止大人們將妳的好朋友賣掉。 我不希望再看到妳後悔一輩子，又等了一輩子。 儘管有期盼是一件好事，但旁觀的人往往不這麼認為。 下次再讓水凡知道妳把小綠搞丟了，我鐵定會踹死妳。 真的，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