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之三(上)】


記憶中,皇弟是堅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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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乾坤,時時傳來一聲聲悶雷的低喘。
高高穹蒼,隱伏著瞬息萬變的彤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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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回太子殿下,魔皇命屬下來請您與少子殿下到「弗昀軒」聽戲。」


乍聽見此一訊息,闇蹤跟白衣都是微微一愣。


[…難得了,上次聽戲可是兩年前在魔父的壽辰慶典上。 今兒個是什麼好日子,魔父有此雅興?] 大病初癒、還在休養期的黑衣覺得耐人尋味。


「請回稟魔父,我與太子殿下即刻過去。」 白衣真想見識。
「是,少子殿下。」 來人恭敬退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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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昀軒]


諾大的長型室內,雕樑畫棟,裝飾得極其氣派講究。 戲台在最內部中央,突出且華麗。 誅天端坐戲台正前方,品著極品「銀針白毫」,右護法與鬼神將則隨侍在側。 左右手邊各放有三排、四十五張紅木高椅,此時早已坐滿朝堂重臣。 而在誅天右手邊,眾夫子及紀慈也列席其中。


闇蹤和白衣一踏進「弗昀軒」就被這浩大的場面弄得渾身不自在,然而現在想偷跑也已太遲,只得在侍從的帶領下到達誅天座位前。


「孩兒給魔父請安!」 倆人異口同聲。
「別拘禮了,坐下吧。」 淡淡然。


白衣、闇蹤分別在誅天的左、右兩側入座。


「敢問魔父,今日觀賞那齣戲碼?」 闇蹤藏不住好奇。
「看了…… 吾兒自能知曉。」 誅天笑得別有用心。




在四下寂靜中,鑼鼓、梆子敲開了好戲的序幕…。


戲台上的佈景是一大戶人家,故事概略是說:一名仁翁育有二子,為讓蒙童知書達禮,請了一名私塾夫子回家授業。 夫子因年邁須人照顧,仁翁遂准夫子的千金一同入住。 一段時日過去,倒也和樂融融。 某夜,一隻信鴿為夫子帶來一封家書,夫子命女兒回轉老家探望。 當夫子之女再回仁翁家時,除了帶回家鄉名產,更多了兩樣藥草。 次夜夫子在自己屋中調配某物,再神神秘秘地塗於仁翁的二位公子所用的器物上。 隔日二位公子不疑有他,觸碰器物後一一死去。 夫子再謀害仁翁得逞,而後和女兒霸佔家產…。


隨著嗩吶奏起的悽涼哀調將夫子父女的詭笑襯托得令人膽寒。




看到此… 闇蹤已明白這戲是意有所指。
他冷冷開口:「現下魔父可以告訴孩兒這是那齣戲了?」 不相信的神情溢於言表。


「『鳩佔鵲巢之狼子野心』。」 誅天沉穩回答,仍品著香茗。


「孩兒不明白這橋段出於那部經典。」 闇蹤再次質疑。


「為父只想告知你紀夫子要殺你的事實!」 砸碎香茗瓷碗,誅天憤怒看向紀緗。


白衣大為驚愕。 他也不信! 紀夫子只是一名飽讀詩書的儒者,絕不是喪心病狂的奸險佞人。 他教的全是仁義之道,不可能自己背理而行。


「無憑無據!」 闇蹤仍替紀夫子開脫。
「為父已將他的罪狀在戲中昭告於你眼前!」 誅天喑叱。
「我不相信!!」 闇蹤極力爭辯。


誅天早料到愛兒不會輕信,吩咐右護法:「把證物呈上來。」


右護法不知何時手中已捧著一只銀盤立於一旁。 盤中的黃絹上放著一方並不大的黑色物體,而黃絹下及其四周的銀盤卻早已泛黑。


誅天指著銀盤中的黑色物體:「那老匹夫在你的松煙墨上塗了「斷魂判」,就是要致你於死地! 其心之毒辣比蛇蠍更甚!!」


紀緗依舊安坐自己座位上,老臉上仍安詳如昔,沒有一絲懼怕,也沒開口的意願。 彷彿這些惡言指控都與他無關。 而紀慈平凡的面容已是慘白一片。


白衣往所謂的「證物」深深看了一眼,瞳孔瞬間放大。
[那墨條… 不應該是皇弟的。 可是… 魔父會弄錯嗎?]


白衣不敢說出自己心中的驚疑。 雖然他與皇弟用的文房四寶是一式兩份的,但…… 那墨條上… 有個很小的缺角,雖不易被察覺… 可他真的看見了!


「魔父,您一定是受人蒙蔽了。 孩兒不許紀夫子受此不白之冤。」 闇蹤仍然抗拒。


「為父受人蒙蔽? 你怎不說自己讓鬼迷了心竅!? 上次紀慈回中原探親時,偷偷將莽草子及梫葉這兩味毒物帶回魔劍道,所以紀緗才能調配成「斷魂判」。 他因知研墨這道功夫不能假手他人,故此將毒塗於墨條之上,你才會差點丟了性命!」 誅天激動地打翻銀盤,將墨條摔得粉碎。


「紀夫子一介文人,如何能製毒藥?」 闇蹤堅決。


「哼! 這老匹夫來吾西漠之前,在中原可是懸壺濟世的名醫,而後才刻意矯飾身份進吾魔劍道。 吾可有說錯,紀緗!?」 誅天十分肯定自己的查證。


「…沒錯,老朽精通耆黃之術,但並沒有刻意隱瞞。 老朽沒有製毒,更沒有殺太子殿下的理由。」 紀緗道出關鍵。


誅天怒拍椅把:「於你個人,是無利害相干。 但,於中原武林與魔劍道… 指使你之人就有絕對的理由! 殺吾王儲,再計謀奪吾江山!!」


「沒有人指使老朽,而老朽也沒有下毒害太子殿下!」 紀緗漸漸激動。


誅天從寬袖中拿出一疊有細小折痕的信箋、幾片乾枯的草葉和幾顆種子,大力往紀緗臉上扔去。
「這是指使你的人與你密通的紙箋,還有殘餘的梫葉與莽草子。 這些你又做何解釋?」


闇蹤俯身撿起一張紙片,眸光頓寒。 …是紀夫子的筆跡沒錯。


紀夫子啞然道:「只憑這些沒落款的紙箋、幾片殘葉與幾顆種子就能草率地定老朽的罪嗎? 如果老朽真想害太子殿下,為何還留著這些不利自己的證物?」


「這是你的險招。 蹤兒對你的尊敬、重視不亞於吾,因此你以為右護法不敢搜查「創守齋」。 而且此時你若換上一方新墨於蹤兒的文房四寶中,更易引起懷疑。 所以你乾脆按兵不動,就算查到了… 你也可像現在一樣推說是人嫁禍栽贓!」


「哈哈哈… 好精明的計算。 魔皇您的推測都能成立,但… 至今尚未踏出魔劍道一步的老朽如何與您口中的“指使之人”連絡?」 紀夫子不甘心。


「吾倒要看你還能狡辯到何時!?」
誅天一聲大喝,太子殿的一名僕役提著一只金邊鳥籠,畏畏縮縮地走了進來。 而籠中… 竟是闇蹤偷偷養著的灰隼!


闇蹤看直了眼,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魔父… 何時知道我養著這隻灰隼?]


誅天兇惡地瞪了闇蹤一眼:「蹤兒,你說… 這鳥你養了多久?」


闇蹤擦去手心中的冷汗:「…快有九個月了。」


「紀夫子進入魔劍道教你詩文有多長的時間?」
「…將近十個月。」
「那也就是說… 你養這隻鳥是在紀夫子來了之後。」
「………。」 闇蹤無法否認。


誅天凜然一笑:「養了那麼久的鳥總該認得自己的主人吧?」 語畢,誅天從鳥籠中一把抓出灰隼往樑頂拋去。


重獲自由的灰隼先是漫無目的地在軒內亂飛亂撞,繼而盤旋於眾人頭頂不願離去。 最後…俯衝而下,飛近闇蹤。 一個迴旋,卻… 落在紀夫子的肩上!


紀慈嚇得跪坐於地。 紀夫子面無人色。 而闇蹤…… 綠色妖眸升起熊熊陰火。


「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唯有猛禽才能飛越廣大沙漠為你帶回訊息!」 誅天趁勝追擊。


紀夫子張口正欲解釋時,看向右護法方向的雙眸忽地暴睜,而後緩緩低下頭…… 良久…
「是… 是老朽。 苦心計劃了那麼久,到頭來仍是功虧一簣。 人算不如天算。」


聽聞紀緗的自白,闇蹤從椅上跳了起來,似能殺人的陰鷙眸光停在自己除魔父之外最敬重的人身上。


白衣額上浮著薄汗,他很難說服自己去相信…。
[紀夫子真要殺人… 他想殺的到底是闇蹤或自己? 若那墨條真是自己的… 為何皇弟中毒,自己卻安然無恙?] 種種疑問困惑著受驚不小的白衣。


「蹤兒… 這種不忠不義之徒,該拿他怎麼辦…?」


[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這沒答案的問題在闇蹤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只有一種方法…… 殺!」 誅天代替闇蹤回答。
「殺?……」 闇蹤仍無法釐清自己的思緒。


看出愛子的猶豫,誅天嘆息一聲,雙手合十,再錯開,掌心漸漸發出巨大能量,繼而產生懾人灼焰。 隨著掌心間的距離拉大,無形罡氣旋而竄出,不可逼視的昊光中竟一寸寸浮現出通體墨黑的巨型兵器--- 夜叉劍!


諸大臣見狀,慌忙跪伏於地,不敢直視魔皇的呼喚。 白衣倒抽一口氣,為魔父逼人的氣勢震撼不已。


周身霞氣未散,誅天已從萬道豪光中握住劍柄,輕輕地一推出,渾厚勁道將夜叉劍送至闇蹤面前。


闇蹤黯然接下因憤怒而被喚出的夜叉劍。 …該殺嗎? ……能殺嗎?


對於一位教自己「至誠」卻又狠心背叛的人…… 闇蹤該如何選擇?
對於一位用慈愛教化、以綠色江山為期許,卻又翻臉絕情的人…… 闇蹤又能如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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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anaiso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